她刚刚做了这些事,印别离就来了,这来得未免太快,未免太巧,莫非他早就来了,可是如果他早来了,印无忧应该知道。印无忧知道的事情,从来不会瞒她。
印无忧如此的害怕,印别离来者不善。
只是既然来了,回头的路,早已经断却,澹台梦没有看印无忧,也没有说话,而是轻轻盈盈地走进了前厅。
香暖,酒烈,牙板轻拍,丝弦细细,广平郡王府里,永远离不开这些陈设,奇怪孟而修居然百看不腻?
前厅里,笑语喧哗,孟而修还没有到,上首坐着一个黑衣蒙面的人,他枯坐在那里,影子一样。
澹台梦眼波一转,今天厅上的人,和那天见过的人不同,这些人虽然也在谈笑,也在拼酒,可是他们没有江湖气,他们笑着喝着,眼光却是飘忽不定,看见她进来,笑得更响,可是眼角的余光总瞟着那个枯坐的影子。
这个影子,绝对不是印别离,因为他还是比较引人注意,印别离是杀手中的杀手,最厉害的杀手就是在他杀你之时,你还不相信他是杀手。那一剑或者一刀,刺入你的身体,血腥的气味中,你依然疑惑着。
印别离是这样的杀手,那个影子弥散出来的却是阴阴的寒气,带着暴戾的寒气。
一个偌大的公堂,也许很快会变成屠场。
孟而修一定是怀疑自己,他是个谨慎之人,如果不是这份怀疑到了几乎确定的地步,他不会贸然而动。他现在没有出场,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着呢,他不出来,还是因为他的确定里边还有一丝丝的疑惑。
澹台梦笑意盈盈,没有一丝惧色,有丫鬟过来,将她引到那个蒙面人的座位前,躬身道:“云姑娘,请这边坐。”
她的这个座位,离蒙面人很近,近到蒙面人一伸手,就可以扣到她的琵琶骨,澹台梦微笑,坐了下去,她坐到的姿势很优雅,这个如此危险的位置,让她一坐,立时变得尴尬。
蒙面人也感觉到了,因为他要是去抓澹台梦的话,固然抓得到,可是他的落手点却不是澹台梦的琵琶骨,而是澹台梦的胸膛。
江湖规矩,和女子动手,前胸和腰下的位置都是禁忌,如果不是下三烂的角色,多多少少都要忌讳些,如同在监狱里边,犯了花案的人都会被人瞧不起一样。
澹台梦微笑抱拳:“前辈,小女子云沧海有礼。”
蒙面人哼了一声:“你姓云?”
澹台梦笑道:“前辈怎么称呼?”
蒙面人哑着嗓子道:“邹断肠。”他说话时,看不见表情,可是语气极冷“郡王爷说,你是滇西云家的人?”
澹台梦笑道:“滇西云家在武林中是芥末之微,邹前辈没有听过也是自然。”
邹断肠,谁会叫这样的名字?这个自称邹断肠的蒙面人不过是顺口而出。
邹断肠冷然道:“可惜,我不但听过,还认识云家的人。姑娘既然是滇西云家的人,应该也会滇西云家的绝艺吧?”
澹台梦笑道:“邹前辈说的,该是滇西云家女孩子们应该会的绝艺吧?”这个邹断肠在试探她,厅上的人都在观望,笑语冷下来,这个厅寒气四伏,澹台梦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事情,可是不到最后,澹台梦绝对不会破釜沉舟。
一阵朗朗的笑声,孟而修在蒋犁的陪同下,走进来,所有的人都起身让座,孟而修在主位落座,笑道:“云姑娘,雨夜请你来,不要介意,因为邹兄方才看见云姑娘,觉得云姑娘像极了他的故人之女,孟某这么晚了设下酒宴,一来为邹兄洗尘,二来也为云姑娘出师而捷庆贺。云公子和雪公子怎么没来?”
澹台梦笑道:“他们有些事情,一会儿就到了。哦?不知道邹前辈这个故人是谁啊?”
邹断肠冷然道:“澹台玄。”
澹台梦轻笑起来:“都说澹台玄是天下第一高手,不知道是不是实至名归,沧海武功不济,不敢与澹台先生切磋比试,可惜这么多年来,才俊辈出,侠客纵横,却没有一个去挑战他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自自然然,娓娓道来,好像真的和澹台玄素不相识,还带着小女孩涉世未深的那种傲慢。
邹断肠冷哼了一声:“你是澹台梦,澹台玄的大女儿澹台梦。”他说着眼光如电,仿佛要刺穿澹台梦,他的手已然微动,等着澹台梦的反映,准备随时出击。
澹台梦嫣然而笑:“匡人见了孔子,只当是阳货,只怕那老夫子会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,邹前辈居然看沧海是澹台梦,只怕沧海也会百口莫辩,无所适从了。”
阳货是鲁国季氏的家臣,季氏压制鲁国国君,掌握权柄,阳货将季氏囚禁,大权独揽,阳货与孔子面容相似,阳货曾送乳猪给孔子,孔子往之拜谢,受任出仕。这阳货性情暴戾,动辄杀人,孔子最后弃仕而去。
澹台梦的话在说给孟而修听,孟而修笑道:“呵呵,世间相似之人也是有的,邹兄可别认错了人,如果云姑娘是澹台梦,那位澹台先生也放心她乱跑吗?”
邹断肠大笑:“澹台家的人,就算是挫骨扬灰,我也认得,澹台梦,不要在装腔作势了!”他长身而起,就要动手。
澹台梦坐在那儿,纹丝不动,反而笑道:“我自问和邹前辈素不相识,前辈怎么就认定我是澹台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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